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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浪博客日志《难忘2.13》

2已有 899 次阅读  2016-11-02 13:29   标签新浪博客  background  border  normal  color 


难忘2.13


1967213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之一,这天,我经受了不应有的屈辱。


当天下午,我骑自行车从泰安道(五处)处本部经马场道回四科驻地,行至昆明路附近时,迎面一辆接一辆装满全副武装士兵的解放大卡车,往市中心方向开过去。这,我本并没有十分在意,文革以来,各级组织基本处于瘫痪状态,解放军成为唯一的权力实体、正确的化身。“三支两军”就是具体的体现:支工支农支左、军管军训,一切的一切都是解放军说了算。尽管到处都可显现解放军的身影,所有人都设法穿件军绿衣服,但是眼前景象也还仿佛觉得有点不大对劲,这么多的车、运这么多的兵,武装持枪还并不算太显眼,可特别突出的是带叉天线的步话机点缀了一种实战的气氛。


自从公安机关被默许参加运动以来,一件玛钢厂医院的王子森事件,闹得全局沸沸扬扬。支持王子森为维护自身权益给当权派提意见的占干警的绝大多数,于是学着社会上的惯例,把大字报贴满了市局大楼的每层楼道。局办室的工作人员,一开始以维护市局办公环境和公安机关特殊性为由,反对贴大字报,激起众人的愤怒。就这样,从对立的情绪发展到了对立的观点,借势分成了两个派别。从此,凡事都自然对立,多数派情绪激昂受社会影响开始揭发批判局领导的错误言论、和错误行为;少数派出面维护领导尊严、解释纠正不实言词,“保”、“反”界限及其分明。可是极其令人费解的是,维护局领导的那一派,竟然成立了一个组织叫做“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总部”!如此旗帜鲜明地“保”,怎么也叫开了“造反”?后来才清楚,“造总”是局领导直接参与、组织、领导、指挥,去反市委、造市委反的队伍。对立派的成员都是基本群众,最大官职只是科长,于是他们为了极力标榜纯洁、朴实,于1967115成立了“政法公社”。


基于对机关内不同观点的倾向,和对“十六条”中“本单位”的理解,我自然没有参加跨越过本局直接反市委领导的“造反总部”,而成了“政法公社”的一员。

至此,公安机关的运动在矜持了三四个月后,毫无遮挡的与时俱进了。

“造总”在高人的策划下,为避免两派正面冲突,总部不设在市局办公大楼,人员自然脱离了机关;“政法公社”在上海一月风暴影响下,就势宣布夺权,社员们坚持工作岗位连续值班。 

四科地点就在马场道英式十二座楼,一个月来,我们都自觉自愿的坚持留宿值班,所以下午一般都差不多要回来的。


在科值班室,有人不知从哪带来了一把花生,几个人每人捏几个吃得滋滋有味,大家交谈着外边大字报的情况,从市局回来的人说,以后就好了,听说公检法马上要军管。大家表示:那好哇,军管了就会正规了,不用光咱们值班了,不信“造总”能长期脱岗在外边搞运动!有人说,弄不好今天晚上有行动,“支左联络站”调来了好多好多兵,几十辆大解放呼呼的开进去的……我说:“哎!我从处回来的路上,见到了军车成队的往市里开,每车上都有许多步话机……”。      


科长也回来了,他可是全局加入“政法公社”职务最高的几人之一呀,他说:“今晚就军管,那些军车就是执行军管的!”大家说,为什么非得晚上,不会白天开个欢迎大会,敲锣打鼓的军管多好哇,你一言他一语议论纷纷。


一会儿,电话铃响了,我就近抄起听筒,一听就是我们科小陈的爱人,市局交换台的小郭来电话,我们非常熟悉,时常逗笑,可这回语调不大对头:“啊,啊......来啦来啦!......”我急着追问:“怎么啦?谁来啦?”“当兵的!端着枪冲进来啦!......”“啊!.......唉呀......”只听话筒里叽哩咕噜,丁零当啷,粗鲁的喝呼声、惊恐的尖叫声混杂一阵子,尔后嘎然停止,电话线被剪断了……,简直和电影里屡次重复出现过的场面一样!这就是军管?就是这样军管?非得如此形式?我们纳闷,大家不解!


再试拨打警备电话,全然无声无息。再过了一会,发现普通电话也断了!嘿,所有电话都不通,那还值哪门子班?于是,科长离开值班室,上了三楼到我的宿舍来了,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先后都钻了被窝儿。我从小就是个洁癖,每晚必须从头到脚按程序洗完才能入库,在卫生间正洗着刚换下来的袜子,就听楼道木地板隆隆隆隆、隆隆隆隆,咚咚咚咚、咚咚咚咚由远到近,急促的乱作一团!随着就是当当当的砸门声、砰砰砰的踹门声好不热闹!由于没钻被窝的就我一个,我没顾得擦手,一边去开门,一边高声喊着:“砸什么!......


待屋门一打开,首先一支五四手枪、几支上了刺刀的步枪对着我的前胸,哈哈!老子还真没见过这阵势!我此时此刻没有一丁丁点儿紧张和惊恐,只是好笑,其一,我没有做过任何值得人民解放军用枪口直对我面的事情;其二,持手枪的人是警卫排长刘云峰、持步枪的是警卫排几个熟脸的战士,都是我们在任务中常用的人。刘排长无奈的目光表述了一切:我们在执行任务!他们身后有人喊:“都穿好衣服二楼集合!”大家正在起身穿衣服的时候,一只大手从屋门外伸进来摸到屋内墙壁上的电门,啪的一声把房间的灯关掉,我猛地扭头借楼道灯光追寻到那个人是“造总”的王玉璞!憋了一肚子火的我,没敢对当兵的喊叫,这下子可找到茬了借机怒吼了起来,惊动了所有的人,楼下都以为我在反抗示威,带队领导急速跑上三楼,我更是得理不饶人,“卑鄙!狗食!”、“有脸你站出来!狐假虎威!”“你算什么东西!”我已经狂躁起来!把个挺神秘、挺严肃的军事行动搞得地覆天翻!带队领导压也压不得,火也火不得,一个劲地哄劝,我非要叫他们把人交出来,我有点大义凛然:“军管,我们举双手赞成!解放军,我们热烈欢迎!他算什么东西,......

 

在二楼办公室,一个叫张宝宏的干部宣布了军管会两个通告,一号通告是成立公安机关军管会;二号通告宣布“政法公社”是万(晓堂)张(淮三)反党集团的御用工具,为反动组织,予以取缔。


在场的人一听就傻了,万、张是市领导,政法公社成立还不到一个月,与他们有何联系,我们揭发批判局领导怎么就成了反动组织了?可是再想想当前的阵势,……突然,一种不可按耐的激动情绪猛地爆发成:“毛主席万岁!”“中国共产党万岁!”“......”、“......……乱吼起来......


只有这样,人们才稍稍的释放出点点压抑,只有这样,才表达出内心的义愤,也只有这样,才是彼时被允许这些人们口里能发出来的唯一声音!军代表寻机拦住了口号声声,宣布马上集体乘车到泰安道处本部集合开会。我们像战俘一样被押解走出马场道325的便门。一辆吉普车和一两大解放早已停在路边,我手扶卡车护板,脚蹬卡车轮胎,利利索索的跳了上去,扶靠着车帮远处一看:前方、后方路口都已戒严,黑压压看热闹的人群站满了路面,再稍稍一定神,好家伙!人群前面的路中央架着机枪直冲着我们这些目标!还没醒过味来,就听执勤战士喊话:“都坐下!都坐下!不准靠车帮!”


就这样,我们十来个人被押解到泰安道处本部,单独安排到二科的一间办公室内,门外立即派上了持枪稍岗。没看见科长,后来才知道,从马场道325号一出来,他就被押上吉普车直接送进了监狱。


我有生第一次对军人产生对立情绪,我极不服气,带领同屋人哼唱国际歌,哼唱声音越来越响,惊动了军管负责人,一位个子不高操典型山东口音的小眼睛领导威严的训斥着我们,尽管没人理会他,但还是止住了声音,等他刚出门,我就又哼起来,被同事王景元劝说制止。我很难平静,拉开门喊:“我要上厕所!”被执勤士兵堵回,于是我在屋内借机又吵闹起来:“厕所都不准上!...这里成了监狱啦!”又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进屋来,我当即抄起一只黄色搪瓷饭盆,比划着解裤子要小便,嘴里不依不饶:“监狱里也得让人上厕所呀!......总不能憋死人哪!......”那位领导说了声:“快去快回!”终于让我出去了。我到走廊一看,各个办公室都集中关了一些人,每间屋门口都有战士持枪站岗,好家伙连楼梯口、拐弯处都布满了稍兵,我一边慢慢的溜达,一边挨个盯着每一个哨兵的脸,说实在的,我的目光充满了蔑视和挑衅,突然,遇见了小个子张泽秀!平时最最爱拿他开玩笑了,小张见了我急忙把目光躲开,我倒是偏偏凑了过去:“啊?我们成了反革命啦?”战士张泽秀尴尬无奈的样子可怜巴巴的小声说:“呜......执行任务......”我一想,也对,别难为他了,万一他们领导看见,会麻烦的。


我在楼上楼下到处转了转,总体气氛叫做“外紧内松”!执行军管的解放军干部战士严严肃肃、紧紧张张;被集中看管的公安干警除了一种不服气和不在乎之外,并没有任何畏惧神情。


凌晨三点多钟,把人们全部集中到了会议室,军管会副主任韩德富亲临五处,为大家讲话,觉得还不错,没有刚才那种阵势里的情绪,比较和气,至于讲了些甚嘛好像没人记得起,或许是根本没人听得进去。

会散了,兵撤了,天亮了……

我始终认为那是在演戏。

其实,不过演戏而已。

 

后记

 

军管了,局、处、科都相应配备了军代表掌握着一切的一切。脱岗造市委反的人们回来了,成了扬眉吐气的英雄、军代表依靠的主力。政法公社的成员们每天闷头写“认识”、写“揭发材料”。

压抑、郁闷!违心、悲愤;

淡漠、消沉,疑虑、审慎。

……

“信心”,“兴趣”对我来说是何等的遥远和渺茫,甚至凡与之相关的范畴都与我无缘。

我患了“高度神经衰弱”,就现在称作的“抑郁症”。夜里整宿整宿睡不着觉,白天昏昏沉沉、蒙蒙咚咚,饭吃不下、水喝不下,眼看着颧骨凸出老高、腰细得几乎双手合围。从厌世近乎厌生。每天二十分钟大电流的钙溴离子透入,使我熟遍了公安医院、一中心医院理疗科的大夫护士们。


不耐烦的游戏并没有结束,一年零十五天后的“2.28”,江青、陈伯达一伙重新定位天津市革委会副主任、原公安局领导为“变色龙”时,趾高气扬的人们全蔫了!其实,没人在乎他们“观点”的对错,大家心里只是想还他们一句“站队站错了,站过来就是了!”

……

用一派,压一派;立住脚,一齐踹!这才是“砸烂公检法”的全过程!

……

“根红苗正”的我,这时候才显得突出了、重要了、可信了、可靠了,军管会启用我到市专案八组,协助外调。


虽然辛苦,但心情舒畅了;虽然谢顶,但身体康复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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