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离异妻子的告白

郝圣先

作者: 卉佳　
    亲爱的：

    周一和一凡带着几个孩子去照相，令我回想起他们一家出国前我们两家人照过的影集，两个孩子看着这些照片，回忆过去的友谊和往事，无比开心。

    也许，如一凡所说，这些年我生活得太单纯，所以有很多时间来思考，把问题看得很透。太清醒了，也许并非好事，但难得糊涂的日子幸福吗？也许我的认真，累着自己。

    人总是要历经岁月的磨难之后，才能用身心的伤痛去换取灵魂的慰藉，所有结缘于你我之间的幸福与伤痛，都是我们的行为造成的。我常问自己：恨你吗？多年过去，尽管偶尔能想起争吵时，我们曾用无情的语言刺伤彼此，也许憎恨那些阻隔我们的人和事，恨你我的幼稚与无能……其实，这些都不重要了，比起这六年多来经历的苦难，这些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刹火花而已……而对于你，与我共同生活了十年的丈夫，无论如何我都恨不起来。我只恨那些我们曾经干过的蠢事!

    这三年，我也曾气馁，也曾尝试重新策划新的生活，可只有自己明白你还深埋在我心里，这样的开始，必然注定背叛，我真的不知从何做起，如何面对自己的灵魂。

    至今，我还清楚地记得……

    记得在唐家营宿舍里你真心的挽留，却不明白你背后遭受的非议，不能理解曾你失去我的痛；

    记得刚结婚时你母亲告诉我，因为我的离开，你说你不想结婚了。是我，我自私地领受了这份爱，却不懂珍惜；

    记得家具买回时你感叹：“终于有自己的家了”，却不是真正体会你童年的辛酸；

    记得婚礼上，一凡的祝词：“和和美美，白头到老”，是我的错误决定辜负了这份祝福；

    记得向你诉说委屈，你让我理解你、原谅你的无奈，因不忍让你伤心，我违心地回避了沟通，让内心的怨越积越多。其实生活是属于我俩的，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，世间还有困难吗？

    记得对你撒娇被你拒绝，便把你耳朵咬痛；

    记得每到周末，帮你把一件件衣服熨得平平整整的成就感。如今，我对那种男耕女织生活的渴望一直未减。失去你，我的熨斗六年崭新如旧；

    记得你教我切菜，和你一起做饭烧菜的种种生活乐趣；

    记得逢年过节，我们的家变成了“孤寡老人”的收容所，那种付出的快乐，至今难忘！

    记得我们刻意做女儿时的幸福与快乐，甜蜜的期待；

    记得女儿生下的当天，为了照顾我们，你彻夜未眠；

    记得女儿未满月的二十多天里，你坚持在暗夜里耐心地怀抱着“落地响”的女儿直到她安静地睡去；

    记得我因工作的疲累与压力而心情失调，却没有对你倾诉。我不该逞能，这原本就是一个家庭的事情，而你，我的丈夫，才是我最亲近的人，我的后盾；

    记得我们开始用刻薄的语言争吵，伤害彼此；

    记得在龙翔街时，你的请求，我的无情。所以，我深深理解你当下的无情与恨；十七年前，你没有准备好却勇敢地选择了我；而今，我的决定用不着向任何人证明，执着，只为把握住属于我们未来的幸福！

    记得当年在法院门口你对我说：“要是离婚对于你是一种解脱，那我同意。”这句违背你心愿的话，至今仍未能令我解脱；

    记得你酒后告诉我“我仍然爱着你”，我心碎，却没有认错的勇气！

    记得分开后你没有停止对我们母女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，有什么好东西，都记得送给我们。我受不了你对我的好，也受不了你对我的恨；

    记得我们去黑井数石级登高的快乐，当时心存幻想我们能够鸳梦重温，没料到几个月后竟是晴天霹雳；

    记得面对女儿向我哭诉“妈妈，我要爸爸回家”的请求，无语的我还没有面对错误的勇气，为了向女儿证明自己，才鼓起勇气向你提起和好。被你坚定地拒绝之后，我除了怨恨与伤心，却没有争取的勇气。

    记得你朝我怒吼：“我不是狗，让你唤来唤去”，请你永远记住，我们因相爱而结合，虽然我们曾因为无知彼此伤害过，但绝无恶意侮辱和嘲弄，这种事，相信你我都做不出来！若真是绝情，就没有今天的惦念与纠缠。至今，除了我们完整的家庭、亲情与幸福的未来，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追求的？

    记得三年前你告诉女儿：“除了你，爸爸还有自己的生活，将来你就会懂了”，孩子不会明白的，因为，爸爸是女儿的生命，爸爸可以有其他感情，但是女儿没有，女儿唯一的感情和世界是父母。她感到爸爸被夺走了，她并不是爸爸最爱最重要的。这种创痛，我只能以加倍的爱来抚平。可物极必反，她在父母爱的天平之间选择了最安全最有保障的母爱，而一直把对你的爱和渴望埋在心里，怕背叛令我伤心。而今，我问她为何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爸爸，她回答：“不敢，怕他生气。”记得有一句话：“爸爸应鼓励孩子朝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努力，而不是忍受现实！”这才是父爱的力量与伟大所在。我们的女儿很优秀，但只有完整的爱，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。

    回忆，永远是伤痛与甜蜜交织在一起……女儿准备考试的这些日子，我突然之间明白了以前未能想通的事，便为自己曾经那样纠缠苦痛而讪笑、自嘲。明白并不代表从此清醒，人往往会在明白之中不由自主地重复同样的错误，在再次伤痛的锤打之下，了悟得更加明白、透彻。我感谢自己这六年多的历练，我的事业让我培养起客观看待问题的习惯。“认识自己的无知是认识世界的最可靠的方法。”这些年来，这句话是我不断前进的信念与支柱，同时，我也以之反思我们的婚姻。而今，我不再对过去耿耿于怀，就像一个看客，静静地品味、思索、努力……

    相信除了孩子，人人都明白一个事实：不快乐是因计较太多，痛苦是因太过于执着，执着于气愤难平之事、耿耿与怀之人，其实是在与自己较真，与自己过不去。别人不因你的忧烦而改变，事情不因你的郁闷而缓解，矛盾不因你的烦恼而让步，厌恶的人还要与之相处，不愿面对的事还要尽力去做，这就是生活的悲哀，也是做人的悲哀。其实，人之所以觉得无路可走，只因为太在乎外界的目光和评价，放不下内心坚守的标准和虚伪的自尊。

    也许，所有放不下的人与事，所有解不开的扣与结，所有理不清的情与爱，只有伴随生命的终结自然解脱。为何非要等这一天的到来呢，为什么不原谅自己呢？原谅自己的颓废、懦弱、忧伤、留恋……

    与其说原谅别人，不如说妥协于自己的执着。别人不需要你的原谅，你也不需要别人的原谅；你不能改变他人，原谅他人改变不了事实。唯一需要原谅的是自己！原谅自己，便没有不能容忍的人、无法接受的事、放不下的爱。

    没有面子，还有什么不能放下；失去生命，还有什么值得争夺；远离幸福，还有什么可被掠夺呢？

    学会原谅自己，其实就是自我救赎。

    我相信，在任何时候，真爱都不需要另一方牺牲自尊来表达。

    亲爱的，让我们珍惜现在，珍惜属于我们家庭的每一分、每一秒……

    你是这个家的男主人，主心骨！别人的家不是你栖息的地方，只有回家，才是你的路，才能扛起责任，过理直气壮的生活……

    卉佳

    二〇〇九年七月一日星期三夜书

春风

写得不错。